民國八十一年夏天,常師父在高雄悟光精舍講「南山律在家備覽」。某個假日,我去隨喜旁聽。

那天用完午齋,我陪師父走回他房間。尊客寮住在小坡上方,師父走得有點喘。我問:「師父,您還好嗎?」

他停下腳步,說:「還好,最近除了容易喘外,就是背痛。」

「有沒有去看醫生呢?」

「沒有,我曉得我背痛的原因。」

師父也懂得醫學?我納悶著,沒接話下去。

「我的背痛,就是今生對師長觀過失造成的果報。」

為什麼?您怎麼知道?但我還是不敢問。

「所以,主要是修懺悔,才是最主要的。」不知道師父反省起什麼往事,以致於有這個感觸,總之師父並沒有繼續講下去。身體較不喘,他就繼續往前走。

 

※   ※   ※

 

忘了在那一年(大概在二千年前後),師父上課時,聲音突然變得尾音模糊,大家覺得怪怪的,卻沒有詳問,因為並沒有見到師父有不適之神情,半個月後,寺院中的侍者問師父,才知道師父舌頭痛。張開口一看,原來舌頭上長了一個血瘤,大如一元銅板的小球,半個月來,在寺院中上課時,他不顧舌頭的痛,課照講不誤,可以想見那個艱辛。(如果我嘴巴裡含一粒橄欖子,大概連開口都沒辦法了。)

去醫院檢查,說要開刀。但他年紀大了,身體很虛弱,舌頭開刀必須全身麻醉,擔心他一麻不醒,所以大家很猶豫。

最後,還是決定冒險開刀。住院開刀前夕,師父跟陪侍的同修(台北榮總醫護人員,均是其弟子)說:「真是慚愧,造下口過之業,所以現在連講話都有困難。而且,在佛法上,我一直說得太多,卻做得太少,才會這樣,實在應該懺悔。」

所幸,當時開刀一切順利,過了一個月,師父又能用正常言語來說話了。

 

※   ※   ※

 

跟常師父相處,最愉快的,就是他的真誠。他從不掩飾自己過錯,也不隱藏自己情緒。所以當他在反省自己時,所流露出的語言,聽起來完全是誠實不做作,令人動容。

他常喜歡說:「我唯一能幫助你們的,就是自己失敗的經驗。希望你們能在我錯誤經驗中增上,不必走冤枉路。」

其實,我們並不會因為他所顯露的「平凡」,而真的感覺平凡,反而會覺得「不凡」。因為人要不覆藏己失,不彰顯己德,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修為。

我在每次聽到師父在說自己的過錯時,都會如此想:修行人一點點念頭的染污,都會被他抓出來修正。因為修行人白紙一張,只要沾一點點污黑,便一目了然。而我們是黑紙一張,沾了一大團黑墨汁,還是看不見髒污。所以千萬不能用我們的經驗來解讀師長所說的過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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