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突然,右肋下緣痛;隔天,往前延伸至肚臍上方,往後到背部。第三天,痛得連走路都困難,皮膚一接觸內衣就痛。


懷疑:是否得了帶狀皰疹?(只是為何沒有長水泡?)於是,去看醫生。醫生說:有人先痛再長疹,有人先長疹再痛。等出疹再來看,先開抗抽搐及肌肉鬆弛劑。


問題是:痛啊!要等到長疹嗎?


回家跟父親說:我生「飛蛇」了!(上一代人把帶狀皰疹叫飛蛇,此病極痛,據傳圍身長滿一圈便死。大家相信此疾是蛇精作祟。﹞


父親聽了,非常緊張,馬上打電話給我姑姑,她會斬「飛蛇」。我以為他要帶我回大溪找她。


結果不是,只聽父親在電話中喃喃念著:「飛蛇公,飛蛇母,飛蛇公走入山.....唉!忘了,再來一次,.....。」原來,他從姑姑處,得到「電話傳授」。


掛斷電話,他告訴我:「我學會了!今天黃昏,我來幫你斬!」


面對興致盎然的父親,我真不知該拒絕還是接受,心想:連「台詞」都記不清楚,怎麼會有效?但我不好直接傷他,只好找個理由:「你胡亂斬,真的把蛇精斬死的話,那我們不就犯了殺生罪?」


「你不知道的,這個病很嚴重。所以,治病要緊。這個方法很有效,我小時候看人家做過,都有用。」


其實,我不相信「蛇精」之說,因為現代醫學認為,那是「水痘病毒」所致。小時得過水痘後,病毒潛藏在神經節,等到抵抗力弱時,趁勢發作。因為沿著神經蔓延,所以特別痛,且會長成一條。


但,顯然父親太憂慮了,我只好當作他的實驗品,讓他安心,不再與他爭論。


黃昏時刻,七十七歲的老人,帶著他四十幾歲的兒子,走到新店溪邊的河濱公園。他手裡拿著冥紙、香、白茅草,準備「作法」。


「面向太陽落下的方向,等下我做完以後,你就直直往前走,我留下來善後(燒掉冥紙),不要回頭喔!」父親說。


我嘴巴說「好」,也把上衣掀高,讓他「施法」。但是心裡面實在憂慮,不是懷疑他的功力(早已不相信其效果),而是憂慮黃昏運動的人,會不會駐足欣賞此奇觀呀?如果遇到熟人,真不知要怎樣回答?(說這是我父親生涯初實驗嗎?)


所幸,騎單車的運動者,皆匆匆而過,也沒有出現走路散步的人,還好!


「飛蛇公,飛蛇母,飛蛇公走入山,.....。」父親又結結巴巴,斷斷續續的念起這段詞,聽得我強忍著心情,差一點要笑出來了!怎麼還是卡在這一句啊?


「........飛蛇公走入山,飛蛇母走四散,......」念了幾次,終於讓他記起全部詞句。「做法」完,我依他先前指示,爬上提防等他。


在提防上,輕風拂面,落日映照,把江水染成黃澄色,而岸邊長長的蘆草,也倒影在水中,好美!要不是腰際一直在痛,我一定會想坐下來吟唱一首李叔同的「送別」:長庭外,古道邊,芳草碧連天,晚風拂柳笛聲殘,夕陽山外山......。


然而,當我閒情正盛時,看見了青草地旁, 一縷炊煙,還有一個老人在燒冥紙(遠遠望去,人身小小)。此情此景,讓我想起了朱自清的「背影」。哎!天下父母心,竟然一樣!


「等下結束時,你先離開,注意:不要回頭看,我來善後就好。」父親這句話,在我耳邊再度響起,比當下的風景還美的愛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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隔天早上,父親問我:「有沒有比較好?」我說沒有。他便急切的說:「黃昏再來一次!」我說:「昨天掀衣吹風,今早感冒,多了一重病,不要再做了,等我下台中時,再去找專門的斬蛇人吧!」父親聽完話,怏怏然的去公園運動。


我以為父親放棄了,但故事還沒完,晚上,他告訴我:「公園裡的阿伯,告訴我,用煙蒂加三稜草,調來酒敷,有效!我打算去拔三棱草。」


聽了我真是啼笑皆非,好在隔天就要溜去台中!心想著:此時只能取孝心,而無法取順意了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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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leeleelee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3) 人氣()